第27章 居然是他
左木将花念奴带到了相府的客房,傅夫人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,气若游丝地喘息着,她的双眼紧闭,像是不知何时就要彻底停止呼吸一般。
花念奴看着这样的傅夫人,心里有些发酸,她昨日还在痛恨着这个女人的隐瞒,可今日看到她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,她还是无比的难受,其实归根到底,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。
“至儿……至儿……”
呻吟声自床上响起,守在一旁的楼澈之眼一动,还未出声,花念奴已跑了过去,“你想要什么?”
看着这个女人,花念奴轻声问道。
“至儿……我的至儿……”
傅夫人缓缓睁开双眼,虚弱地往旁边看了一眼,又喃喃地唤道。
“至儿……你再找你的孩子?”
花念奴像是忽然明白了,她看着傅夫人问道。
“至儿……他在哪里?”
花念奴看向楼澈之,楼澈之挥手,左木出门,不一会儿抱回一个婴儿。
听到孩子的哭声,傅夫人眼里落下泪来,她伸着手,想要将孩子抱到自己的怀中,花念奴从左木怀中将孩子接了过来,然后小心地将孩子放到傅夫人的怀里,孩子还小,和母亲分离一段时间,一闻到母亲身上的气息,就咧开嘴笑的欢快,用小手抓着母亲的衣服,两只粉嫩的小脚丫因为兴奋在空中胡乱地踢着。
“至儿,我的孩子。”
傅夫人的声音很虚弱,她流着泪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,眼睛里都是悲伤。
“现在,你还要继续维护幕后凶手吗?”
楼澈之的语气很冷,一直冷到傅夫人的心里,她苦笑着看向楼澈之,干咳了几声,“我从来没有想过,他居然想要我死。”
花念奴愣住,看向一旁的楼澈之,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凉的彻底,这个人,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,可他明明预测到,傅夫人会被人暗害,却不加以防范,在他的心里,普通人的命,还不如草芥值钱。
“咳咳,他不信我,不信我不会将他供出,多么可笑啊,我居然还一直心存幻想,以为他对我是有真心的,可这一切,最后还是我一厢情愿,我早该清醒的,他爱的从一开始,就不是我,而是傅博。”
怀里的孩子得不到安抚又大哭起来,傅夫人连忙轻声哄着孩子,她的目光因为孩子的痛哭而变得越来越悲伤,她多么命苦啊,有了至儿,她原本以为后半辈子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,可是最后还是不能实现,可是苍天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,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,她撑不了多长时间了,她可怜的孩子,没了父亲,如果再失去母亲,他自己一个人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啊。
花念奴一脸悲伤地看着傅夫人,这个时候,既然丞相府中的名医都救不了这个苦命的女人,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帮她。
“我曾经以为,自己得到了救赎,如今看来,只怕是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,大人,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。”
傅夫人的脸色已由蜡黄转青白,眼里的悲伤之色也越发浓烈,花念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,她身上慢慢消失的生机。
“你说,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不违反律法的事,我尽量都会帮你。”
花念奴轻声地安慰道。
“大人,能不能替我的儿子,找一个好人家抚养,他真的是……太可怜了,托生到我这里,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来。”
傅夫人看着活泼的孩子,眼里满满的都是舍不得,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,世间万物再美,她都不留恋,唯独这个她十月怀胎,融入她骨血的孩子,是她最放不下的。
“不要这么说,你是一个好母亲。”
花念奴抹抹眼角的泪,女子本弱为母则刚,为何这世间男子多薄幸,为何这世间女子总要受这薄幸之苦。
“大……大人,杀了傅博和常少澜的人,是太常寺卿,颜已发。”
“什么?颜已发?”
花念奴的眼睛瞪大,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楼澈之,却见他也是一副震惊的神情,当即心里有些平衡了,原来不是她自己没有猜到,向来聪明绝顶不可一世的楼澈之楼相,不和她一样都被蒙骗了。
“世人看到的,永远只有外表。”
花念奴有些感慨,她看着傅夫人,不无同情地道:“若你说的是真的,那么我可以理解你和常夫人为何会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了,那样的男子,平日里表现的尚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,倘若他有私心,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你和常夫人的话,自然会做的无比真诚无比令人动容,这样的男人,一旦用心,普通女子谁又能够抵挡的住。”
“终究是我们太傻了。”
傅夫人气喘吁吁地道,花念奴越发的伤感,这个女人的时间不多了,她不想再浪费她的时间,便没有开口听傅夫人继续说下去。
“他那样身份的人,本身相貌优秀,才华横溢,年龄虽大了些,可还是会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喜欢他,我们这样嫁为人妇的女子,都已年老珠黄,他又如何会看的上眼,可是那个时候,我们都被情爱密语蒙昏了头,哪里料到,这一切不过只是他的故意接近罢了……”
傅夫人眼里死色已显,她看着花念奴,像是看着那个让她重燃生机的男人,她就那么笑着,笑着,缓缓地闭上了双眼,“唉,罢了,可怜深情总被负,死了也好,这辈子我活的太累了,也太苦了。”
花念奴慢慢地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了起来,她就定定那么看着床上的傅夫人,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转身看向楼澈之,面前的这个人,让她打心底里感到可怕,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,完全可以不顾及其他人的性命,“为什么,你既然猜到会有人害傅夫人,为什么还要让她立于危险之中?”
“为什么?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吗,你不知道有个词语,叫引蛇出洞吗。我是知道会有人害她,可我若是提前布置,让幕后之人得知,那我前面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,妇人之仁,也要分场合分时候,花念奴,你清醒一些。”
楼澈之冷淡的语气让花念奴如鲠在喉,她咬了咬唇,怀里的婴儿此刻像是有千斤重,他还这么小,就失去了父亲母亲,未来更是一片茫然,“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,可是但凡你能够替这个孩子想一想,再想办法布置一下,或许傅夫人她也不用死了,你完全可以自己找人假装刺杀她……”
“她有什么值得我为她费心的。”
楼澈之的语气冷若冰霜,“你今日说的话,是不是都没有过大脑,我跟你说过什么,不要对我的话质疑,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。”
左木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冷凝的气氛,他咳了两声,“念奴姑娘,其实你误会爷了,爷他是……”
“多嘴。”
楼澈之眉头拧成一团,斥责声让左木停嘴里还未说出口的话,他看着花念奴怀中的婴孩,十分嫌弃地对左木命令道:“去叫人寻个无子女的人家,将这孩子送养。”
“是。”
“一定要给他挑个好人家啊。”
花念奴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到左木的手中,可她却没有提出挽留,先不说她此刻和楼澈之换了身,身份尴尬,就说她如果和楼澈之将身体换了回来,她还是要回凤栖楼的,那里又如何能够是适合孩子生长的地方。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婴儿,若是寻得一个好人家,完全可以健康平安地长大,他不会记得这段回忆,过一个幸福的人生。
“放心吧,城中有些许富商膝下无意,我会让手下人好好探听一下哪府主人本性好,保他一声荣华富贵衣食无忧。”
左木将孩子接了过来,低头看着孩子郑重道。
“荣华富贵什么的不重要,一定要人好,能好好的带孩子。可怜这孩子了,傅博死时也没有留下多少家产,傅夫人虽然手里有些银子,可大多都当作府里下人的遣散费了,他的爹娘,没有留给他多少东西,不过人这一生,总不能完全靠别人,他长大后若是努力,自然能够有富贵荣华。”
花念奴点了点孩子的额头,颇为感伤地道。
楼澈之静静地看着她,目光有些闪动,他转过身,将心里的复杂情绪甩开,冷淡地催道:“还不快走,难道凶手还会自己跑到府里来不成。”
花念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,心里虽是愤愤不平,可脚步还是随着楼澈之一起走了出去。
“一腔柔情平空负,满腹柔肠无人诉,恨恨恨,恨那负心人,山盟海誓约在前,花前月下定终身,不眠不休嫁衣缝,期期成婚日,却只有,你转身迎娶别家女,郎君哪,你可知,我双眼哭瞎嗓哑哑,半生流离到如今。”
凄凄切切的音调,自屋中传来,让人听了心里难受,颜府的下人经过,却都没有丝毫惊讶,像是对府中这样的唱戏之事已经习惯。
“这一年来,老爷唱的调子可是越来越悲了,听的人心里怪难受的。”
一个丫鬟看着紧闭的门窗,捂着胸口神色郁闷道。
“谁说不是呢,其实大家说的对,咱们老爷哪里都好,就是缺个夫人,这么多年了,老爷始终没有娶妻,一个人过得怪孤单的。”
“唉,老爷是多么随和的一个人啊,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,像咱们老爷这个年纪的,孩子都快娶亲了。”
“对了,你进府早,不是说老爷年轻的时候,娶过一个夫人吗?那夫人去哪里了?”
那对面的丫鬟慌忙一把捂住她的嘴,四下看了看,眼里带了惶恐,“谁这么碎嘴跟你说了这件事,这可是府中的忌讳,你最好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,你今天什么都没有问过我,我也什么都没有说,不然你和我,都不会有好果子吃,老爷虽然平日里性子温和,可最讨厌的便是下人谈论他的私事,咱们私下里说归说了,可至于老爷的旧事,咱们最好不要多言。不然老爷生气将你我给赶出府去,咱们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子。”
“哎哟,憋死我了,姐姐,有这么严重吗,弄的这么神秘,好了好了,你就别再瞪我了,我不说这个了便是。”
对面那人撇了撇嘴,有些意兴阑珊地道。
外面的人聊的欢快,颜已发听不到,不过现在的他纵然听到也不会在乎了,他的面前,放着一面铜镜,而他的手中,正拿着一支眉笔,他仔细地对着铜镜描绘着,弯眉如新月,口红若朱丹,在白皙的肤色上,他的五官越来越接近于女子。
他的身上,此刻却是穿了一袭红色的嫁衣,不是男子的嫁衣,而是女子出嫁时所穿的嫁衣,红色艳丽似火一般热情,这本是极其美丽的颜色,可此刻这样的情形,穿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,却是显得无比的违和和怪异。